澎湃新闻记者 岳怀让

“进价358元的骨灰盒，以966元的价格卖合理吗？”

4月5日清明节，《中国纪检监察报》2版刊登题为《天价惊人》的文章，介绍了湖北省江陵县查处的一起殡葬业腐败案件。

“骨灰盒价格事关群众切身利益，我却起了邪念，觉得对不起组织，对不起群众……”湖北省江陵县殡葬管理所原所长张先生对近日来探望的县纪委监察部工作人员说。故事要从去年江陵县委第一巡视组在县城例行巡视时说起，当时，县委第一巡视组重点督查了社会殡葬服务中侵害群众利益的问题。

“一副进价358元的棺材，卖到966元合理吗？”检查组在查阅殡葬管理局的棺材销售账目时，对账目上的细节感到疑惑。“殡葬管理局有定价权，可以根据周边县市棺材销售价格和涨幅，自行制定各类棺材的销售价格。”针对检查组的疑问，殡葬管理局工作人员一一作了回答。

“定价难道没有标准？这个‘离谱’的价格表难道隐藏着什么问题？”经过集体讨论，检查组决定分成两组进行调查核实，一方面走访发改局、市场监管局、民政局等部门和群众，另一方面查阅殡葬用品和服务收费相关文件和规定。

“根据江陵县物价局的相关文件，骨灰盒之间的最大差价是35%，但县殡仪馆实际骨灰盒之间的差价却超过200%，这怎么解释？”检查组工作人员直接问道。张某一时无言以对，眼神中明显带着慌乱。检查组趁热打铁，用政策笼络张某的心，张某才一点一点说出了实情。

“殡葬管理处的员工很辛苦，我就想着提高骨灰盒价格来牟利，我就抱着侥幸心理，完全无视法律的规定……”张某如实供述了其违法事实。

线索转交江陵县纪委监察部后，县纪委监察第一纪检监察室发现，张某安排胡副主任负责骨灰盒定价工作，经张某批准，胡副主任将骨灰盒购销差价由物价部门核定的最高35%提高到234%至270%，向群众多收单位不合理开支33.67万元。最终，张某被降职处分，胡副主任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记严重政绩。

针对此案暴露出的殡葬服务行业乱定价、纪法意识淡薄等问题，该县纪检监察委在全县殡葬服务行业开展大规模调查，督促民政部门加强源头治理，完善反腐风险防控机制。截至目前，共对相关负责人进行三次约谈，发现问题线索3条。

澎湃新闻记者注意到，近年来殡葬系统腐败案件频频被曝光，这个曾经不为人知的“廉洁办公室”近期多次出现在反腐快报上。

2022年10月11日，黑龙江日报刊发《省纪检监察机关深入整治群众性腐败和作风问题》文章，披露了孙金堂案的更多细节。孙金堂曾任大兴安岭地区加格达奇区公安交警大队副大队长，因“垄断当地殡葬业”而备受外界关注。

“原大兴安岭加格达奇区公安局交警大队副大队长孙金堂，垄断当地殡葬业八年，引起民愤。在孙金堂开办的殡仪馆，丧葬费少则三四万，多则十几万。很多当地群众只好雇车去外地火化、安葬，死者遗体无归根。”

早在2019年1月，黑龙江省纪委监察委网站就刊登了一篇文章，详述了该干部的若干问题。孙金堂在当地又被称为“孙三儿”，仅靠卖墓就赚了4000多万元。文章称，一提到“孙三儿”和他经营的盛和殡仪馆，加格达奇百姓就骂个不停。

加格达奇区位于黑龙江省西北部，大兴安岭东南坡，内蒙古自治区鄂伦春自治旗，是中共大兴安岭地区委员会、大兴安岭地区行政公署等机构所在地。1970年12月出生的孙金堂长期在这里工作，历任加格达奇区公安局刑警大队中队长、加格达奇区公安局市场治安大队大队长、加格达奇区公安局副科级侦查员。2010年3月起任加格达奇区公安交警大队副大队长。

澎湃新闻注意到，2018年10月黑龙江省纪委监委网站公布的一份双开通告中，孙金堂被指控违反廉洁纪律、违规经商、从事营利性活动等。此外，大兴安岭地区纪委监委指出，其行为严重损害党和政府形象，给国家造成严重经济损失，社会影响十分恶劣，情节特别严重，应予以严肃处理。

黑龙江省纪委监察委网站文章披露，2018年8月，大兴安岭地区纪委监察委组成调查组，对孙金堂违纪违法问题进行调查。调查发现，孙金堂通过伪造个人档案、编造干部身份，一步步当上当地交警大队副大队长，2010年6月通过虚假招商、虚假验资等方式实际控制经营加格达齐盛和殡葬服务有限公司和青龙山墓园。

2010年至2018年，孙金堂垄断盛和殡仪馆经营，任意定价、乱收费，绝对禁止一切殡葬用品外带。如，尸体保管一天的费用高达500元；市场价三四十元的花圈，在盛和殡仪馆能卖到360元；一套原价200多元的纸牛纸马，被孙金堂卖到2000多元……经查，2012年至案发时，孙金堂仅卖坟墓一项就获利4000多万元。

文章还举例称，孙锦堂爱财如命，对人冷漠，对待亲朋好友一视同仁。他的一个朋友去世时，孙锦堂假装去看望，说要“照顾一下”，却把原本要花6万多元的坟墓以11万多元的价格卖给了朋友，把原本要花七八千元的骨灰盒以2.8万元的价格卖了。

2017年，佳木斯区政府为整顿省委巡视组反映的殡葬行业收费过高问题，拟收回殡仪馆，但孙金堂开价高达1亿元，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

侦查中，办案人员发现，该案涉及财政、林业部门部分党员、公职人员。区工商银行原行长刘海龙违规为孙金堂出具800万元虚假验资报告，帮助盛和殡葬服务有限公司顺利注册成立。林业局资源科原副科长李忠泽协助孙金堂非法占用12亩农用地修建墓地并出售牟利，以罚款代替刑事处罚。相关涉案人员均依纪依法处理。

大兴安岭区纪检监察委员会介绍，2018年11月，佳木斯区殡仪馆挂牌，全区殡葬服务权几经流转，最终回归政府公益事业管理，群众八年的期盼终于得到圆满解决。

黑龙江日报2022年10月11日报道中提到，黑龙江省纪委监委针对孙锦堂案暴露出的殡葬行业违法占地、经营管理混乱、乱收费、乱收费等突出问题，在全省范围内全面开展殡葬行业反腐专项行动。

整改期间，全省纪检监察机关查处公职人员139人，其中殡仪馆馆长25人。同时督促民政部门加快殡葬管理体制改革，全省13家民营殡仪馆回归公益属性，全省殡葬总体费用下降20%，年均减少7100万元，殡葬办案不再是让人心烦的事。